我已經忘記忠義的軍階是什麼了,也忘記當年牠後來是到哪個單位,然後在那裡因受訓而殉職。

我只記得,那天在班哨看到中隊用小卡車載送牠報到時,牠那讓我印象深刻的龐大身軀與威猛神情。當牠殉職的消息和驗屍報告送到中隊時,那時我已是副連長,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常常在海邊看著牠執勤的少尉哨長了。在送軍犬士禁閉的公文上蓋了章,軍犬士付出代價,但忠義卻再也無法回到牠的狗籠,晚上跟著弟兄們一起執勤了。我總記得,無數個風沙漫天的北海岸深夜裡,忠義龐大而威猛的身軀總是讓跟牠一起執勤的三位弟兄充滿安全感,彷彿是他們的保護神一樣,甚至就像是家人。然而即使忠義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德國純種狼犬,牠也會在深夜偷懶打瞌睡,也會偶爾鬧鬧小脾氣,甚至帶牠去打預防針時,會故意給你拉一大沱屎抗議。

那些日子啊,人與狗在海邊看著漆黑的海,不知道牠的大腦袋在想些什麼?

軍犬退役之後,依照規定要以「軍品」處理,也就是「銷燬」。我不知道在過去那些日子裡,那些忠心耿耿,辛苦執勤大半輩子的軍犬後來是不是真的在退伍之後被「銷燬」,我只知道,現在的牠們會在部隊一直待到老死,永遠沒有自由的一天。

退伍那天,我是大隊的幕僚人員,因為業務的關係很少有機會跟這些軍犬們在海邊打招呼了。那時忠義已經殉職兩年,新的軍犬也在部隊裡來來去去。我不禁想起那些夜晚在海邊看著牠們執勤和偶爾偷懶的模樣,想起第一次看到忠義的雄壯神情,以及看到忠義的驗屍報告時,心裡所浮起的悲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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